世界的本质是叙事

散文是个重要的话题，我从四句诗歌开始。杜甫有首诗大家都熟悉：“两个黄鹂鸣翠柳，一行白鹭上青天。窗含西岭千秋雪，门泊东吴万里船。”为什么是“两个黄鹂鸣翠柳”而不是“一个黄鹂”呢？只有两个才能形成对话和交流，以对方为参照，彼此交流，有这种接触，才能证明自身的存在，才能确认自己的身份，才能感到“我”确确实实就是“我自己”。“一行白鹭上青天”，为什么不是“两行”呢？它代表着某种秩序感。这个世界是有秩序的，没有秩序一切都谈不上存在。一个杂乱无序的宇宙，我们是不可理解的。“窗含西岭千秋雪”，为什么要“窗含”呢？窗是供人来观望的，而不是供你与外界直接接触的，是用你的目光去扫视，是为了建立一个较大的视野。为什么是“千秋雪”？它是一层一层堆积的，在时间中逐步形成的，象征着历史。“门泊东吴万里船”，“万里船”是四面八方汇聚到这个地方，形成一个繁华而热闹的世界，是世界景观的一个浓缩，是现实的缩影。“门泊”，“门”是供我们走出去的，伸手可及，能够被我们触及。所以这四句诗里面，浓缩了文化的四大要素：对话和交流、秩序感、永恒的历史、活跃的现实。同时，也是文学中必不可少的四大元素。文学中如果少了对话和交流，少了秩序，少了历史感，也就是人类的命运感，少了我们当今的生活体验，少了我们活跃的现实，文学是不成立的。

可以说，世界的本质在于叙事，没有叙事，世界不存在。我们遥望满天的群星，在天文学家眼里，这是宇宙的历史；面对到处的石头、黄土，这是地质学家眼中的历史；面对茂盛的树木，这是植物学家的历史。它们都在向我们讲述它们自身的故事，没有什么是不叙事的。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叙事。它向我们讲述它的过去，以及它的将来。它需要我们不断地解读，才能化为我们自身的营养，才使我们感到未来不是虚幻的。未来虽说没有来到我们身边，但并不虚幻。未来是基于现实基础上的可能之一，这样，我们对自身的命运就会不断寻找决断的依据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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