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棍儿三耍完麻将回到家里时，至少是后半夜了。村里的鸡叫声早已此起彼伏，偶尔还有谁家的狗掺和进来汪汪一通狂吠，西北风打着旋儿呜呜作响，凄惶的人心里直打哆嗦。

村西边两间破烂不堪的土坯房就是光棍儿三的家。比萤火虫强不了多少的电灯照着空荡荡的屋子，一盘土炕上卷着个铺盖卷儿，门后头是黄泥糊得个炭火旮旯，火苗儿忽闪忽闪，幽灵似的，出着最后一口气。

“咳！人说你没火焰，就是没火焰。”摸摸冰凉的土炕，光棍儿三缩缩身子自己也叹了口气。

一火柱捅下去，满屋子的灰尘就飘起来，呛得他直打喷嚏。

“是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哩。”光棍儿三嘟嚷着，“连本带利老子兜里没剩下一个大子儿了，你们还有啥不满的。啊嚏——”

火筒子塌到了底，红气儿倒是还有。光棍儿三摸索着从墙外的煤堆里捡回几块儿炭填了进去。“死鬼，你可不能断气，老子还饿着呢。”

一口小铁锅，一瓢冷水，一袋方便面，一并在火上煎熬着。终于，热乎乎的汤面吃下去了，光棍儿三扯倒身子和衣睡去。

朦胧中，又在四妮子家摆开了战场。光棍儿三的手气异常好，和了一把又一把。四妮子不高兴了，怪光棍儿三不给她点炮，还抢她的和，扑过来将光棍儿三赢得钱全装进了自己的口袋。就这，四妮子还不依不饶，嘴里高声叫骂着——

“光棍儿三，你给老娘出来，不要脸的东西，穷疯了是不是，拿张假钱坑谁哩？”

光棍儿三迷迷糊糊就出了院子，忽眨忽眨眼睛，冷冷的太阳正朝着他笑。好像不是梦，真的是四妮子在院里跳着脚骂呢。

“谁拿假钱坑人哩。”光棍儿三像是在问自己。

啪，左脸上重重挨了四妮子一巴掌。“欺负到你祖娘娘头上了，唵——”

脸上火辣辣的，光棍儿三彻底醒了。但他还是没弄明白，四妮子这是发得哪门子疯。

光棍儿三也算四妮子的一个老相好，村里人叫伙计。光棍儿三自然知道四妮子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。因为钱的事，光棍儿三平时可没少挨四妮子的巴掌。但生在矮檐下，不得不低头，一个老光棍儿，除了能上四妮子这里揩点儿油，还有什么办法。那句话咋说来——打是亲，骂是爱，不打不骂当狗待。四妮子的巴掌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。

“呵呵，是谁又欺负你了，发这么大火。”光棍儿三赔着小心说。

“还能有谁？”四妮子嘴里喷着唾沫，跟手又是啪的一巴掌，“睁开你的狗眼看看，这是哪个龟孙子的？”四妮子说着把一张五十元的票子扔在了地上。

光棍儿三捂着热辣辣、麻嗖嗖的脸，弯腰捡起地上的钞票瞅了瞅，小声说：“就算是我的，这咋了？”

“咋了？你拿张假钱来糊弄老娘，害得你祖宗今早晨是癞蛤蟆过门槛，又蹾屁股又伤脸。你说咋办吧？”

光棍儿三当然不知道，刚才就在他还做梦的时候，四妮子拿着昨晚挣来的钱兴兴头头到小卖部打饥荒。开小卖部的郭算盘一眼就认出她手里这张五十元是假钞。四妮子不信，死活非拿这张钱顶数，跟郭算盘大吵了一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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